时间的手心

    说起媳妇还真有段故事。

    黑胖是个山里娃，从小就是在果林里长大的。今年山楂丰收，他挑大的，拣没虫眼的山楂，运到城里买。头一天就遇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。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大娘抓了一把山楂挨个看，又掰开一个舔舔，她不住地夸赞果子好，黑胖好。她非要收他做徒弟。老大娘曾经是个个体户，拿手的是冰糖葫芦。据说方子和手艺是祖辈传下来的。一双儿女都插翅飞到国外成家立业，这门手艺失传了。黑胖受宠若惊，不知道如何应对，只是憨憨地笑。站在一旁推轮椅的姑娘说，你同意不同意？

    这姑娘模样像个红苹果，一双黑亮的眼睛紧盯着黑胖，看样子她比老大娘还急。其实她是一个老大娘请来的小保姆。她称呼老大娘为奶奶，奶奶叫她孙女。她也是个农村的孩子，初中毕业后因为家里只能供应弟弟上学，她只好进了城。在劳务市场上，奶奶把她领回家，眼瞅着快三年了。两个人朝夕相处，她了解奶奶的心情，家里头那套做冰糖葫芦的家伙什都保存的好好的，她总希望能找到一个传人。今天看到黑胖奶奶异常高兴。

    黑胖成了奶奶的关门弟子。奶奶开启已经停业多年的小门头，让孙女贴上红色标语，标语上写着冰糖葫芦。当第一批冰糖葫芦出锅后，立马被抢光了。这一带的街坊邻居都想这一口想了好几年了。从此，黑胖把家产的山楂运过来，奶奶指导，孙女搭把手生意红红火火。他们合计着来年开连锁店。说来也挺怪，过去日子很清闲，奶奶病病殃殃的，如今整日的忙活她却精神头挺足，身子骨也硬朗多了，有时候还能扶着她走两步。

    黑胖有了几个钱，家里觉得腰杆子硬气了，开始给他张罗着相亲。黑胖除了黑点，模样是没得挑的。胖乎乎的脸蛋，壮实的身板，一双眼睛虽然不大，但目光炯炯。上门提亲的还真不少，家里人开始挑挑拣拣。过去人家嫌弃家里穷，没人正眼瞧你，提亲是张不开嘴的，黑蛋他哥哥快四十了还没成家。黑蛋这一带动，他哥哥也跟着沾光了，对外他说是冰糖葫芦原材料生产地负责人，已经开始有人提亲了，不过有几个上门的都说是二婚。二婚有什么不好，只要会过日子，哥哥也不嫌弃。

     一天，哥哥进城了，他带来了爹娘的口信，让黑蛋务必要回家相亲，女方条件好，过了这村，没这个店。哥哥掏出一幅彩照，姑娘俊俏的模样十分可爱，又是个中专生，也在城里上班。奶奶听了心里头像开了锅。本来她招黑胖为弟子，有两个目的，一是找个冰糖葫芦的传人，另一个是为孙女找个对象，她觉得孙女善良勤快，伺候她这么多年，总要有个好归宿，她又没本事在城里给她找个合适的工作，学会了冰糖葫芦的手艺，与黑胖成个家，总不至于揭不开锅，经营得好还可能小富。这层窗户纸没捅破，她是想让两个人培养点感情，等到水到渠成，平常日她察言观色觉得两个人挺默契的，难道就没查出点火花？此刻她后悔晚了一步。黑胖低着头，半天不支声。哥哥又在催促。黑胖知道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拒绝，爹娘会亲自跑来的。他支支吾吾挤出几个字来，让奶奶和哥哥吃了一惊。

    黑胖说他有媳妇了，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。这时候孙女挺着个肚子进来了。黑胖对哥哥说，这就是我的媳妇。

    哥哥自然替黑胖高兴，不仅有了媳妇，也怀了孩子，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，不知道他们会有多欢喜。哥哥喜滋滋地走了。
     奶奶也为他俩高兴，她先是催促他们赶紧去办结婚登记。而后她又说，怎么肚子这么明显，我怎么就没留神。

    孙女从腰里掏出一个小枕头。奶奶，黑胖，孙女哈哈大笑。

    奶奶突然变了脸，问，你们俩是真恋爱？

    两个人频频点头。

    奶奶高兴地拍着巴掌说，结婚的时候我给你们做证婚人。